不论是不是真正读过,或者通读过,大约谁都知道《格列佛游记》是一部世界名著。在中国读者中,乔纳森·斯威夫特的名字或者不如莎士比亚、狄更斯、萧伯纳来得响亮,可是他的“小人国”、“大人国”的故事倒差不多称得上家喻户晓了。我记得十多年前中学英语的课本上好像就有过“小人国”游记的节选,当然是简写过的。这么一来,在“家喻户晓”的同时,《格列佛游记》在一般人的心中仿佛成了一本儿童读物。那么到底是不是呢?如果不是,它究竟又是怎样的一部书?
神奇的想象,夸张的手段,寓言的笔法(第四卷),固然是一般儿童读物普遍的特点,但《格列佛游记》是以其杰出的讽刺而垂名世界文学史的,而斯威夫特的大名,至少在英国讽刺作家中,至今仍罕有其匹。也实在是斯威夫特的手段太高明了,把那些鸟有之邦的故事讲得煞有介事,连最容易被人忽视的细节也描写得一丝不苟,以致近三百年来多少读者只贪婪地享受书中那异想天开的情节和横生的妙趣,而不去管那些故事背后的意义以及作者写这部游记的真正动机。
《格列佛游记》一共由四部分组成。第一卷利立浦特(小人国)游记和第二卷布罗卜丁奈格(大人国)游记写于一七二一年至一七二二年之间。第四卷慧驷国游记先于第三卷,写于一七二三年。第三卷比较松散,铺的面较开,以勒皮他(飞岛)游记为主,兼及巴尔尼巴比、拉格奈格、格勒大锥和日本四个地方的游记,从一七二四到一七二五写了两年。四个部分应该可以说是相互独立的,表面上的某种联系或者对照也许只存在于第一卷和第二卷之间;格列佛由小人国中的“巨人山”,一下变为大人国中的可怜的矮子。当然,不论从正面颂,还是从反面讽,斯威夫特的情感和思想在四个部分中都是一以贯之的,那就是不留情面地对十八世纪前半期的英国社会进行全面的批判,尤其对统治阶级的腐败、无能、无聊、毒辣、荒淫、贪婪、自大。等作痛快淋漓的鞭挞。这种批判和鞭挞的声音在第四卷慧驷国游记中甚至达到了凶野暴烈的程度,批判和鞭挞的范围也似乎要越出十八世纪初期的英国,而将矛头直接指向罪孽深重、愚蠢肮脏、毫无理性的整个人类。这也就难怪不少批评家都指责斯威夫特对人类只有憎厌,至少也是个厌世主义者。慧驷国是他理想中的乌托邦,格列佛遭到智慧而理性的慧驷的放逐,满心怅惘地回到那块生他养他如今却叫他厌恶的故土,愤怒地却又无可奈何地与一帮“野胡”在一起度过自己的余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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